那碗其实很普通,白底青花,边沿已磨得微糙。此刻,它在我的手中裂成两片。清脆的裂声在屋里炸开,我僵在原地,想起早上不仅打翻了牛奶,还冲妈妈发了脾气——原来这股急躁劲儿,早就在生活里露出了马脚。
爷爷闻声出来,我提着心,他却没有动怒,只是弯腰捡起了碎片,动作轻得像拾起一片落叶。随后他转身搬出个木匣子,戴上老花镜,借着灯光忙活起来。他往小碟子里倒金粉,滴上胶水,用牙签慢慢搅和。他的白发在灯光下微微晃动,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贴到桌面。他屏住呼吸,用细毛笔蘸着调好的金胶,一点一点往裂缝里填。
“破了就补,补好了还能用。”爷爷头也不抬,“你今早对妈妈说话急,这和摔碗是一个道理。”他轻轻吹着胶痕,像是怕惊扰了那道裂缝。
一周后,有几个朋友来我家做客,妈妈要换个新碗盛汤,我却执意用这只补过的。热气腾腾的鱼汤倒进碗里,金色的裂痕在雾气里忽隐忽现。朋友说像古董,我笑着给每人添了一勺汤。朋友小敏起身不小心碰倒水杯,水渍在桌上漫开,她慌忙去擦。我递过抹布,说:“没事,擦擦就好。”话刚说出口,我猛然惊觉,我竟学着爷爷的模样,把耐心也补进了待人接物里。
如今,那只碗仍摆在橱柜最显眼的地方。偶尔瞥见那道金痕,我总会想起爷爷弓着背补碗的样子。碗没扔,人也没变,只是裂过的地方,成了最结实的一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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